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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凯迷妹,纯粉,所喜cp只限于角色,演员只爱王凯,只他一个

明日(二)

阿诚很少哭。

从大约三四年前开始,他就在桂姨不间断的毒打与谩骂中明白,哭泣只会让打骂变本加厉,所谓的恩养和爱,随时都会消失。

幼时被桂姨从孤儿院抱养回来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。但他还依稀记得感受到过的温暖——热汤面的香味,新衣服的柔软,和睡梦中抚摸自己脸颊的温热手掌。

不过现在,这温暖成了一个久远的梦。阿诚心里很明白,再不会有什么温暖轻柔的触碰了。那双手掐过他脖子,扇过他耳光,抓挠过他身上几乎每一寸肌肤,抄起过各种各样的东西恶狠狠地打在他身上。

“白眼狼!野种!有娘生没娘养的骗子!”

这是阿诚记忆中,“妈妈”对自己最常说的话。

他被打得木然,可他不想死,也不想这样活着。

逃吧。阿诚想着那张被石块掩埋的地图,伸手拍了拍衣服前襟,那里装着他这个星期从各处搜捡来攒好的一包饼干屑。食物让他感到踏实,尽管他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饥饿感。 

女人每天都要去雇主家做工,那雇主一家在上海倒是十分有名,明家。

人手不够的时候,阿诚也曾被带到明公馆去做杂务。他不被允许触碰任何东西,也不准上楼,女人让他去清扫一楼明家大少爷的书房,他就拿着抹布站在用上好木料打造成的书桌边,望着书架上一排一排的书,怔愣。

阿诚和明家人并无太多交集,平时女人只会趁明家人都不在的时候带阿诚来干活。过年时阿诚会被女人套上新衣带到明公馆来拜年,他跪在地上磕头,说两句吉祥的话,就被女人拉走了,他都来不及去接明大小姐递给他的奶糖。

明家小姐少爷的长相在阿诚记忆中是模糊的,他每年都只来得及看个大概便被拉走,这些年过去了,他从没想过抬起头仔细去看看他跪的,祝福的人们都长什么样子。

那是一个阿诚触碰不到的世界,阿诚心里再清楚不过。

但他对书却是有浓厚兴趣的,他很想知道,那些不同形状的符号,都代表着什么,都说了什么。

阿诚觉得,书里面一定有很有趣的东西,不然明家大少爷怎么会有这样多本,摆满了几乎一面墙。

他会趁着桂姨不在的时候偷偷观察那些码放整齐的书,伸手轻轻触碰一排排书脊,尽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,他依然会被书脊上各形各样的书名所吸引。

他前十年的生活充斥着暴力,辱骂,和繁重的体力劳动,他吃不饱穿不暖,也没办法睡一个安稳觉。文字,是他生活中所能触及的,也是唯一能供他想象给他神秘感的一点光。

因为神秘,所以向往。

那张地图,便是阿诚从这位大少爷的书房里拿走的。阿诚见过弄堂里的大人摆弄地图,说是可以指路的东西,阿诚想如果他有地图,他就可以找到回孤儿院的路了。

小孩子偷地图的时候,绝望又决绝,他想,如果被发现了,自己说不定就会被打死,他的生命到这里便结束了。

捏着地图的手抖得厉害。阿诚横着心,想着他怎样都会死的,有了地图,才能活下去。

于是就为了这样活下去,阿诚策划了一场“逃亡”。 


女人去上工,阿诚拿着地图,揣着饼干屑,喝饱了水,逃了。

前几年女人出门的时候会锁门,用大挂锁在外面把门牢牢铐住。但近两年,许是阿诚实在老实,女人觉得他一个小孩子不认得路是走不远的,再者家里的水和柴还需要阿诚出门去挑回来,就放松了对他的看管,不再锁门。

阿诚逃命般一口气跑出弄堂,连头都没回。

他自由了。

阿诚雀跃着,拿出地图,按着之前看好的路线摸索着走。太阳越升越高,到了晌午,所有建筑物都笼罩在了那片金黄色的光晕里,黄灿灿一片刺目。

阿诚觉得眩晕,用力眨了眨眼睛,眼前的光线便一缕一缕地消失了,视线开始变得模糊。

我不能晕,我不可以晕。

阿诚死死抓着身边的电线杆,可身体还是一点一点歪了下去。他掉入了一片黑色漩涡之中,不停地陷落,陷落…… 


“……身子太弱,严重营养不良,这是饿晕了,等一会就会醒过来。醒来以后问清他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,这孩子看着应该是许久没有进食了,肠胃现在很脆弱,只能喝点粥吃些流食,记着……诶呀,孩子醒了。”

阿诚睁开眼睛。床边坐着的人,有些眼熟。

阿诚脑子昏胀,看着这人俊朗的五官想了很久。是了,明家的大少爷,明楼。

倏地,阿诚瞪大了眼睛,恐惧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。

他在明家,手里拿着从明家大少爷书房里偷出来的地图,那女人现在就在明家做工。

人赃俱获。

“阿诚,怎么了?”明楼看这孩子突然睁大眼睛,呼吸急促,连忙凑上前去问。

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,暖烘烘的,闻起来像被太阳晒过的上好木料。

不过阿诚现在没有心思闻,恐惧笼罩在他头顶,逼得他渐渐失了理智。

他一跃而起,飞速蹿到床尾跳到地上,赤着脚向门口冲去。

我会被打死的,我不想死,我不要死。

可还没有碰到门把,阿诚就被一双大手拦腰抱了起来。那手很有力,他被明楼牢牢箍在了怀里,无论如何也挣不开。明楼抬起一只手,轻轻摩挲阿诚的后颈,温柔轻缓,没有任何攻击性。

那手温暖得让阿诚莫名感到委屈。

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哭过了,可明楼手掌温热的触感让他几乎压不住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哽咽。

“阿诚,为什么要跑?”连声音都是暖的。

阿诚抬起头,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。他浑身都在抖,但他最终还是迎面看向了明楼的眼睛。

明楼的脸还带着些少年人的青涩,可眼睛却像海一般深邃,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稳。

“我偷了……偷了您的地图。”阿诚说完又低下头,整个身子都紧绷着。

“那你偷了地图,要做什么?”明楼问。

“为了……为了……”为了活着,阿诚心里这样说,为了逃跑,为了不再挨打,为了能吃饱饭。可他说不出口,他怕那个女人敲响这个房间的门,然后把他带走。

明楼会告诉那女人,他偷走了他的地图。

阿诚可以预见这样发展下去自己的结局。

他几乎已经听到了死亡的脚步声。 


明楼怕阿诚再跑,便一直抱着他,踱步坐回到床边。阿诚坐在他的腿上,猫儿一样轻。

“姜叔。”明楼冲门口唤到,一位中年男子应声推门进入。

“已经打电话通知大姐了?”明楼问。

男子点头:“是,大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。”

“桂姨呢?”明楼又问。阿诚本就紧绷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,他攥着拳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。

他要将我还给她了,他要将我还给她了。

阿诚几乎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。

明楼察觉到阿诚的不对劲,旁边的女医生也察觉到了。“这孩子左脸上的伤,像是被棍子劈打造成的。”医生在明楼耳边说。

明楼已经明白了点什么。他突然伸手,开始解阿诚的衣服。阿诚一惊,想起前襟藏好的饼干屑,挣扎着推拒明楼的手。明楼对姜叔使了眼色,姜叔上前按住挣扎的阿诚。阿诚根本不是这两个男人的对手,前襟被撕开,纸包掉落,饼干屑撒了一地。

阿诚觉得心疼,望着地上的碎屑,眼泪不受控制的砸下来。

他攒了很久才攒了这么一纸包的饼干,这点粮食是他这场逃亡计划中唯一的一点底气。他顾不上别的,只从明楼腿上跳下来,趴在地上慌忙去抓那些碎屑,然后塞进嘴里。

孩子赤裸的上身瘦骨嶙峋,肋骨清晰可见,后背上布满了形状不同深浅不一的伤口。

身边的姜叔倒吸了一口凉气,苏医生冲上前去抱这孩子,嘴里慌乱叫着“这饼干已经发霉了,不能吃,不能吃啊。”

明楼想起杰弗逊说的“人人生下来就是平等的和独立的,因而他们都应该享有与生俱来的、不能转让的权利,其中包括生命的保存、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”,他的同学,他的老师,他周围所有的人,都在为了这句话而努力。

可现在就在他的脚下,一个每年都会见到的,他们都以为生活的很好的佣人的孩子,浑身是伤,为了几粒已经发了霉的饼干屑,在流泪。

怒火在胸腔扩散,明楼从未如此生气过,他对桂姨的所作所为感到出离的愤怒,他听见自己用低沉的声音吩咐姜叔,“你去把桂姨在明家的东西打包,统统给我扔出去,等她采买回来,直接让她走人,不准她再进明家!”

阿诚已经被苏医生抱回了床上。他失却了挣扎的力气,喘着粗气望明楼。

他的眼睛沾了泪水,像是受了伤被捕猎者逼入绝境的鹿,漂亮的眼睛死气沉沉。

明楼感到心酸。

他在一个本应像家中小弟一般朝气蓬勃的孩子眼里看到了绝望。

桂姨差点毁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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